2006年8月16日

轉貼:南方報業「普華永道『集體怠工』事件」

2004-07-12 10:31:33 來源: 21世纪經濟報導 作者:李振華

普華永道「北京分會會議」要求,將目前的薪酬提高到同業水平,加班必須付相應的加班費,改變不近人情的管理方式。 

集體鬧「罷工」

  
位於北京光華路嘉里中心的普華永道辦公室,數日來人心惶惶,一場勞資糾紛導致的集體「罷工」事件愈演愈烈。
  
剛剛過去的7月8日,是工方代表設定的資方答覆的最後時刻,如果要求得不到滿足,他們將集體對抗下去。參加這場運動的普華永道員工表示,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或集體辭職,或繼續怠工。

至發稿時止,記者尚未收到普華永道方面對此事的解釋,亦不清楚公司高層是否給出了明確的處理意見。

這是普華永道進入中國市場十餘年間,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規模的勞資糾紛。雖然此前曾經歷過兩次類似事件,但均未對公司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在帶頭「鬧事」的人自行放棄之後,形成的同盟瞬間土崩瓦解。

不過這一次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運動目前已經持續了兩周,而且波及的範圍迅速擴大,從最初的北京辦事處蔓延到上海和深圳辦事處。

此次勞資糾紛導火索,緣於從7月份開始的工資調整計劃。
  
6月底,普華永道公佈了調薪標準。然而,員工們看到薪金調整安排之後,一股失望和憤怒的情緒在普華永道北京辦事處上空瀰漫。
  
「我們薪金太低,根本無法與同行相比。」一位普華永道北京辦事處的員工憤憤不平地說,他們平均薪金大約只上調了10%~20%左右,尤其是級別低的員工上調幅度更小,與其餘三大會計師事務所相比,他們感到極度失落。

2004年是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好年景,中國區業務增長迅猛,每家事務所幾乎都大幅增加了薪金,普遍上調30%以上,其中最高的幾乎增加40%~50%。
  
而由於業務量大幅增加,普華永道的員工也比去年忙了許多,巨大的工作量讓多數員工感到他們的付出與收益不成正比。
  
「我們經常加班,有時甚至通宵達旦,工作量一點都不比其餘三大(事務所)少,為什麼我們的收入相差這麼多?」前述普華永道員工說。
  
2003年,普華永道如願以償獲得中國銀行高達數千萬美元的審計大單,這忙壞了普華永道的審計師們,審計總行的幾十名審計師極少在晚上10點之前走出中國銀行的辦公室,而加班到凌晨三四點鐘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他們不滿的並不僅是長年累月的加班。「普華永道不給員工加班費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實。」一名普華永道審計師說,「而同為四大的畢馬威雖然加班費不高,但起碼還有。」這也得到了畢馬威的一名審計師的證實。
  
7月危機

失衡的心理折磨著愈來愈多的普華永道員工,不滿的情緒日積月纍,終於在6月底的一天集體爆發。
  
6月底到7月初,普華永道的一些員工開始醞釀一個驚人的計劃:與資方談判,迫使資方提高員工待遇。
  
召集計劃首先從級別較低的SA2員工中展開,他們是此次調薪計劃最強烈的反對者。
  
他們希望所有北京的SA2級員工聯合起來形成同盟,與資方展開對話。最初加入的只有數十人,不過規模正在迅速擴大,一些經理甚至更高級別的人也加入進來。
  
7月初,北京辦事處上百名員工秘密召開了爭取權益的「北京分會會議」。他們選出代表統一部署這場「罷工」計劃,並建議組成數個「組」,與人力資源部門交涉。
  
「系統地列出對公司失望的地方,並提出幾點希望,在談判會上向合夥人分組陳述。」一名普華永道員工這樣描繪他們的組織工作。
  
他們要求,至少將目前的薪酬提高到同業水平;改變長期無休無止的加班現象,如果加班,必須付相應的加班費;改變不近人情的管理方式,增強員工的歸屬感。他們還強烈要求成立工會組織,使權益保障長期化。
  
記者就此致電華永道北京辦,負責新聞事項的市場部陳小姐表示,有權發表評論的合夥人周五工作繁忙,無法接受采訪,下周將給出解釋。
  
普華永道北京辦的行動得到了上海、深圳的響應,一封封支援郵件從上海源源不斷地傳輸過來。與此同時,普華永道上海辦的一場運動也正在孕育。「深圳辦事處不少人已經休病假了。」普華永道北京辦事處的一名員工說。
  
不過並非所有的普華永道員工都贊同這樣做。一位在普華永道工作多年的員工說,事情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麼嚴重,她也不認同「罷工」的說法,「一些情緒化的宣洩較多,這無助於問題的解決」。但「罷工」或者說「怠工」對普華永道的影響顯然不可低估。
  
2004年是普華永道豐收之年,斬獲中行審計大單為普華永道每年帶來1800萬美元的收入,而其他大單也不勝枚舉,如中石油、中聯通、海爾、網通和華能等審計費都有數百萬美元。在中國區,普華永道市場份額處於領先地位,有超過6000名僱員,為四大之最,但管理問題亦相應而生。此次怠工事件,給普華永道的中國業務蒙上了一層陰影。
  
「如果事情鬧大,對接單肯定會產生影響。」普華永道香港辦事處一名審計師說,「目前,各會計師事務所都人手緊張,大量招人,但市場上哪有那麼多的現成審計師?如果集體辭職跳槽,普華永道的業務肯定會出現斷檔。」
  
他得知香港辦事處多名審計師已經表露離職意向,「9月和12月份是個關卡,相信會走掉一大批人。」他說,「這不只是正常的人員流動。」
  
「而且,如果業內都知道普華永道在鬧罷工,誰還敢把單子給你?」他反問道。
  
該審計師不無憂慮地說,更為嚴重的是,一旦事情得不到及時解決,普華永道將無法完成已訂立的合約任務,隻得承擔違約責任,形成連鎖反應,後果難以想象。

相關文化的隔閡 

一篇名為「普華永道,兩年足矣」的文章,在普華永道員工中廣為流傳。
  
文章中,一名今年2月份剛剛從普華永道辭職的一名員工,發出了無奈的感歎:「儘管經過了波折,儘管我越來越感受不到公司的人文關懷,我仍舊在努力盡職地做我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從那時開始,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2月是個很好的月份,我終於在2月選擇了離開普華……我只是簡單回憶了短短的不到兩年光陰,就找到了無數個讓我離開普華的理由。」
  
普華永道香港辦事處一名審計師說,普華永道在專業服務方面無疑是非常優秀的,但這並不能掩飾它在企業文化方面的「缺失」。
  
那位離職員工言語犀利,卻仍充滿了對普華永道的眷戀和期待。他說,多數的高層職位是由國外調任的人員擔任,「他們高高在上,缺乏對底層員工的了解」。而大多數的本土化的「低層員工感受不到關懷,他們的工作難以受到波士的承認,缺乏歸屬感」。
  
普華永道香港辦事處的這名審計師總結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原安達信中國區員工並入普華永道後,兩種文化至今未能完全融合。「原來安達信在五大之中管理寬鬆,也最具有團隊精神,歸屬感強,收入也最高,原安達信的員工已經習慣了原來的企業文化。」他說。這並非一家之言。
  
另一名原安達信員工這樣寫道:「我們不習慣普華的一切:低工資、沒有加班費、沒有海外培訓……合併之後,我們仍舊回味著安達信,用安達信的筆袋,用安達信的門卡繩,用安達信的原子筆,用安達信的思想。」
  
或許,安達信的影響無法在短期內消除。

2006年8月11日

轉貼:「普華永道,兩年足矣」

生活就像圍城,城裏的人想進去,城外的人想出來。如果沒有發生安然事件,如果安達信還在,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會寫出「安達信,五年足矣」的文章來。看著每年報名參加普華永道的人與日俱增,我知道他們早晚也會陷入圍城的怪圈中。

  今年的2月份,我告別了普華永道,也告別了我為之奮鬥了5年的會計師行業。臨走的時候,我只寫了一篇短短的「二月天,我和你告別」發給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同事們。之後很多在項目中有過合作的朋友埋怨我:「你怎麼只寫了那麼短的一篇文章?我們還等著你的長篇大論呢!」於是事隔3個月,在普華永道宣佈了最新會計年度的薪水之後,我想,是寫一寫普華永道的時候了。

  我這絕不是趁火打劫。當初寫「活在安達信的日子」的時候是一時衝動,現在寫普華永道,還是憑一時衝動。只有衝動的文字才是最真實的,只有衝動的時候,我才會深切的回味那難忘和難受的日日夜夜。

  2002年6月份,我帶著悲傷、不甘和留戀被迫從安達信轉到了普華永道(以下簡稱「普華」,先向以前永道的同事們致歉,誰讓普華永道的名字太長了呢)。我知道很多以前普華的同事不喜歡我這麼說,但是這才是生活真實的一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

  剛剛合併的時候,原安達信員工和原普華永道員工之間有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一個是虎落平陽,一個是如日中天。我們不習慣普華的一切:低工資、沒有加班費、行政部門過於龐大、沒有海外培訓等等等等。但是我們必須無奈的接受這一切:因為現在是普華永道發給我們工資。我們仍舊回味著安達信,用安達信的筆袋,用安達信的門卡繩、用安達信的圓珠筆、用安達信的思想。

  這不能全怪我們,普華粗製濫造的大籃筆袋上面印著非常突兀的PricewaterhouseCoopers幾個大金字,最初的門卡沒有帶 logo 的繩子,而是一條簡陋的金屬鏈子,為了省成本而一切從簡似乎是我在普華學到的第一課。

  記得剛剛合併的時候,普華的合夥人給我們上課,主要是為了給我們灌輸一些普華的企業文化和思想。一個合夥人非常不合時宜開了一個玩笑:「PricewaterhouseCoopers 這個名字太長了,我們想換一個簡單點兒的,你們可以幫我們想一想換個什麼?」台下立刻一呼百應:『Andersen!』於是對話在一片哄笑聲中匆匆結束。

  儘管我們堅守著安達信的文化,但是我們畢竟只是一間大公司裏幾個小小的職員,在阿姨無數次的好心提醒:「別帶安達信的東西,老闆看了不高興。」之後,我們依依不捨的把那一抹橙色留在了心裏。

  生活在繼續,項目在繼續,上市在繼續,停止的,只是離我們越來越遠的那扇木門。(註:安達信最早的logo是一扇厚重的木門,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停放在平時培訓的教室裏)

  普華不給員工加班費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實。有人曾經告訴我們:雖然你們沒有加班費,但是每年的6月份,你會收到一份讓你欣喜的年度獎金。去年的六月份,我見到了那份據說會讓我欣喜的獎金,但是我的感覺只有吃驚。我無法承認我加班的那些日日夜夜只配得到這個數字的補償,我記得我們應該是 Professional,而不是碼頭工人,為什麼不能讓我們獎金的數字也 professional 一點兒呢?

  其實我知道普華的 2003 年是一個艱難的時刻,因為我們同大多數公司一樣難逃非典的浩劫。 我可以理解,我也可以本著我的專業精神和職業道德幫助公司度過這個難關,但是有人感謝過我們的幫助嗎?至少發一封信尋求一下我們的理解吧。當公司在下一年繼續用毫無保證的獎金來粉飾太平的時候,至少我是不會相信的。

  我無數次強調我是專業人士,所以讓我們暫時放一放帶著人民幣符號的數位來講一講我在普華接到的第一個項目吧,它令我畢生難忘:中外運空運。

  我一直想寫一寫這個項目,但是一直沒有時間,如果說在普華這兩年還發生了什麼讓我回想起來愉快的事情的話,那無疑是做空運的那段日子。

  那段時間非常辛苦,在客戶的辦公室裏,我們一群人每天都要加班到夜裏3,4點。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以前安達信的遺老遺少,我們在淩晨3點多的時候給永和豆漿打電話要外賣,然後在淩晨5點多互相告別匆匆離去。那段日子既辛苦又幸福。

  我們的經理叫Malcolm,一個長得像小熊一樣的香港人,有時候我會嘲笑他長得像世界地圖,因為世界地圖也是一個大圓圈外加兩個小耳朵(如果你沒發現的話那就找幅世界地圖觀察一下)。每每這個時候,Malcolm都會斜著眼睛看著我,然後拖長了聲音念一句:「V---icky---。」

  Malcolm每天和我們一起加班,儘管有時候他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他堅持要陪著我們站最後一班崗。有一天他實在太困了,竟然躺在客戶的桌子上睡起覺來,還輕聲的打著呼嚕。我們伴著他鼾聲的節奏敲打著電腦一直到早上6點。

  我們的這個專案一共有40多個分公司和子公司,最初在合併報表的時候只有 5、6 個人做,工作量很大,能按時交稿就不錯了根本沒辦法計較質量。但是這些理由只有我們私下裏發發牢騷的時候說一說,老闆們是不會聽的,他們會說:「你是一個 professional,質量才是最重要的,沒有藉口可言。」生活是殘酷的,如果你沒能趕得及Deadline,那麼你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你趕在 deadline 之前死翹翹了。

  我必須承認,空運組最初交的功課不是很合格,數位不合理或者和報表對不上,要不然就是合併報表沒抵平。我們所有人每天在老闆們和 Central Team 的質詢下惶惶不可終日。那個時候我們腹背受敵,前有Central Team 的利劍,後有客戶放的冷槍,唯一安慰的,就是組裏的這些同事尚存著一點點幽默的本性,大家可以一起講講笑話開開心。

  作為空運審計組的一員,我努力盡我所能鼓舞大家,推行「愛心政策」,讓頻繁的加班和熬夜不那麼枯燥。我們辛苦,但是我們齊心團結;我們同別的同事拿著一樣的薪水,但是我們士氣高漲。那個時候我感受到,薪水的多少不是讓一個人高興或者傷心的唯一因素,協調的關係,融洽的合作以及彼此之間的支援才是向前進的關鍵。

  我相信後來空運組交的功課是進步很大的,空運組裏每一個人都非常有責任心,我們是一個集體,我們要捍衛集體的榮譽。每做完一個科目的底稿大家都會彼此通告一下,並且向我保證:「檢查過了,絕對合格。」

  總之,那段日子過得艱苦但是溫暖。

  我早該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不長久,但是沒想到結束得這麼快。半年之後,普華經歷了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裁員,哦不,是人員流動,Malcolm 被強行列入了流動的名單。

  說道普華就不得不提那次大規模的裁員,哦不,是人員流動。那是 SARS 剛剛過後,又正值淡季。大批長期在外出差的同事回到了公司,平時冷冷清清的公司立刻熱鬧非凡。估計是哪個老闆平時看慣了空桌子和空椅子,猛然看到這些桌子和椅子突然都被人占上了,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於是想到了一個讓這些桌子和椅子再度空起來的絕好計謀:減少人員。

  於是很多同事接到了公司的通知:「您是不是可以考慮到別的公司去發展了?」我沒有接到過這樣的通知,也沒有採訪過具體的過程,所以我只是客觀的描述一下當時發生的事實。

  很多人告訴我:公司讓我走人了,想拿違約金就別要 Reference Letter。然而在對外宣佈的時候,普華非常低調的宣稱這是正常的人員流動,是員工自己的決定。我相信這最終是員工自己的決定,普華只是給他們提了個醒兒。

  桌子椅子又空了,一切趨於平靜,然而中國銀行上市項目卻在這個時候殺入了青黃不接的普華,搶人大戰正式上演,普華上下一片血雨腥風。

  我曾經目睹過無數經理搶人的經過,有摔電話的、有指著鼻子罵的、有到合夥人那裏告狀的。普華的員工終於嘗到了受寵若驚的滋味,沒人會讓你們走人了,做的再差的人也有一長串兒的經理等著要。於是普華又作出了一個決定,把以前流動走了的人再打電話找回來。大公司就是大公司,連HR都沒有閑著的時候,前腳放走的人後腳就要請回來救火了。

  我一直不知道用什麼樣的 evaluation 來評估 HR 的 partner,人員的流動率還是員工的滿意度?如果是前者,那做變動分析的時候也許他會遇到麻煩,總不能解釋說是由於自己目光短淺而做了一項錯誤決定導致現在的人員變動異常吧?如果是後者,我可從來沒有填過什麼調查員工滿意度的問卷。但是員工如果不滿意那HR存在的目的又在哪里呢?

  做 Partner,就要做 HR 的 Partner,幾千員工由著你折騰,但是你也要有抗住千人所指萬人唾駡的能耐,撒謊的本事和活稀泥的本事都不能差,如果你能做到上述幾點,那恭喜你,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PwC HR Partner 的接班人了。

  Malcolm 走了之後,接任空運組的另外一個經理找我談了一次話,她說:「Malcolm 走了,我們沒能力挽留他,我知道你們做的很辛苦也很努力,但是有些事情沒辦法講出來。」我的淚水噴薄而出,我真的不想在外人面前流淚,即使當初我做的那麼辛苦,我也是笑著過來的,是呀,有些事情沒辦法講出來,那份辛酸只能自己慢慢體會。

  我是一個樂觀的人,我知道人的一生一定會經歷很多痛苦和挫折,所以在任何困難面前我都沒有低過頭,直面人生是我一直堅守的原則。雖然在這次大規模的人員流動中我個人沒有遭受任何損失,但是做為一個項目經理,項目組裏任何一個人的去留都會給我的心靈帶來很大的震盪。

  整個普華上下怨聲載道,我個人認為是這種喪失理智只顧眼前的錯誤策略導致了普華的大多數員工士氣低糜、垂頭喪氣,完全沒有達到殺雞敬猴的作用。這主要是因為被人事部強行請走的員工不都是做的很差的。

  儘管經過了這些波折,儘管我越來越感受不到公司的人文關懷,我仍舊在努力盡職的做我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從那時開始,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二月是個很好的月份,我終於在二月選擇了離開普華,離開這家沉悶、壓抑、士氣低落、員工怨聲載道、沒有激情的公司,我只是簡單回憶了短短的不到兩年光陰,就找到了無數個讓我離開普華的理由。

  普華永道,兩年足矣了。

2006年8月10日

轉貼:「活在安達信的日子」

今天從頭到尾的看了一個曾經在深圳安達信工作過的同事寫的文章,突然間有種想哭的衝動,以前的點點滴滴像泉湧一樣的出現在眼前。在加入普華永道半年之後,我才第一次在記憶中完整的走回了以前活在安達信的日子。

大學畢業選擇安達信是我在大三時的願望,原因簡單極了,只是因為老師跟我講:「全球五大會計師事務所,安達信的工資是最高的。」一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學生,除了高薪水以外還能奢求什麼?在四年以前,安達信的入門工資是3800塊。於是我在大四的第一個學期開始全力以赴的為我進入安達信做準備。我在大學時的學習很好,但是我的大學並不出名,安達信甚至根本不招我們學校的學生。我遇到的第一個障礙就簡歷這一關。「五大」是會計系學生趨之若騖的地方,我面對的是和清華、北大、人大和對外經貿大學生的殘酷競爭,所以我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去設計我的簡歷。為了不讓人事部的眼光一下子停留在我的學校上,我簡歷的第一部分用了講故事的手法,從一個小姑娘講到一個畢業生,我當然竭盡所能的用了各種各樣的修辭手法來描述我是一個多麼多麼不可多得的人才。憑藉著當初在北青報學通社的底子,我的簡歷終於吸引了安達信的目光,我接到了一生中第一個面試通知。

我被通知去北大和北大的學生一起參加面試,並且是面試的最後一個。我頂著十月的寒風曠了一個下午的英語課,騎著自行車從紅廟橫穿了半個北京城到了北大。我整整早到了兩個小時,我呆坐在那裏,沒有一個人跟我說話,北大的學生一個一個進去一個一個出來,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帶著強烈的心理劣勢,我見到了我一生中的第一個面試官:ThomasLeung,一個講著很好普通話的香港經理。我很敬佩他坐在那裏面試了一天還能帶著禮貌的微笑毫無倦怠的跟我聊天。Thomas 笑著跟我說:「你的簡歷裏說你的『英文聽說讀寫俱佳』,那我們用英文來聊聊天吧。」我的心裏當時後悔了一萬遍自己寫了那句話,但還是自信的點點頭說:「好呀。」

之後的四十分鐘,Thomas 用極流利的英語跟我講解安達信的審計理念和審計方法,可惜的是,我基本沒有聽懂。我裝作很明白的樣子微笑、點頭,點頭、微笑,直到 Thomas 問我「How many universities in Beijing?」的時候,我還在那裏點頭微笑。Thomas「嗯?」了一聲,我這才慌張的回憶出剛說的最後一句話似乎是個疑問句的升調。就這樣,在極度緊張中,我完成了第一次英文面試。兩年以後,我無意中看到當時的面試記錄,所有的方面我都是「優」除了「英文交流」。

我至今感謝 Thomas 在我的英文交流是「low」的情況下仍舊給了我第二次面試的機會,面試了三輪之後,我接到了安達信-全球五大會計師事務所中最激進的一家公司給我的offer 。

其實在進安達信之前,我就聽說這裏很苦很累,一個認識的在安達信工作的朋友跟我講:「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這份工作讓你失去了所有的私人時間,你必須自己承擔壓力和責任,因為沒有人有餘力來幫你。」我太低估了她這句話的意思,當我真的進入安達信開始正式工作的時候,我面臨了無數次的放棄。

安達信新員工的培訓在深圳,人人都稱那是蜜月般的日子,我們認識了來自上海、深圳、重慶和廣州的同事,大家在一起玩「KILLER」,去酒吧喝酒跳舞唱歌,然後掛著黑眼圈在第二天的課堂上呼呼大睡。真正黑暗的日子在我培訓完回到公司的第二周正式開始。

那時是99年,安達信接到了中國聯通的 IPO 上市,這是一個三十一個省的大項目,可當時安達信總共的SENIOR 好像還沒有三十一個。沒日沒夜的工作也就此開始,所有的人都如臨大敵。我和聯通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是我需要給客戶打電話確認壞帳的計提政策,SENIOR 好像已經加了一個通宵的班,把客戶的資料給了我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匆匆忙忙去做自己的工作,留下了一臉無知的我。那時的我還根本不知道審計為何物,也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帳目,客戶的資料我都不知道從何看起,我想起了朋友的那句話「你必須自己承擔壓力和責任,因為沒有人有餘力來幫你」。鼓了鼓勇氣拿起電話,我撥通了吉林聯通財務科長的手機:「您好,我是安達信的……」「安達信?!又是你們安達信?!每天八百個安達信的人找我都說是安達信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

嘟……我呆呆的舉著電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我以極為嚴重的口吻向 SENIOR 彙報這件事的時候,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很多客戶都這樣,你做長了就知道了,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天哪,我想像的審計師生活應該是很風光很有面子的那種,難道我今後經常會被客戶這樣劈頭蓋臉的罵?在後來的日子裏,我發現我也開始對客戶的投訴和抱怨麻木不仁,我能夠面對各種惡劣的客戶在各種惡劣的環境下有條不紊的進行我的工作,因為我告訴自己:「暴躁其實是心虛的表現。」

在安達信第一年的我根本無法適應加班的生活,SENIOR 們都沒有準時下班的意識,公司裏直到淩晨兩三點鐘還全是像雕塑一樣對著電腦工作的同事。以前朋友的聚會,以前同學的飯局一概參加不了,有時候朋友們一起吃飯會給我打個電話問候我一下,那時我真的很想哭並且暗暗下定決心,我只在這裏幹一年,然後找一份新的工作過正常下班的生活。

在安達信的第一年,我根本無法適應加班的生活,SENIOR 們都沒有準時下班的意識,公司裏直到淩晨兩三點鐘還全是像雕塑一樣對著電腦工作的同事。以前朋友的聚會、以前同學的飯局一概參加不了,有時候朋友們一起吃飯會給我打個電話問候一下,那時我真的很想哭並且暗暗下定決心,我只在這裏幹一年,然後找一份新的工作過正常下班的生活。

我曾經聽過兩個SENIOR讓我瞠目結舌的對話,一個說:「我淩晨四點趴在桌子上睡到早上七點鐘才醒,真舒服。」另一個說:「哦!那你休息的真不錯呀!」聽了這些話,我幾乎要失聲痛哭,天啊,這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這是些什麼樣的員工呀!但是她們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從九月份正式上班開始,我幾乎沒有在淩晨三點之前回過家,整月埋在紙堆裏給客戶打電話、做底稿。習慣了客戶的大叫大嚷,客戶摔了我的電話後,我會起身上個廁所喝口水然後重撥剛才的號碼,把我需要的資料平心靜氣的再重申一遍直到客戶同意提供。偶爾實在太累了我會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可是腦子裏仍舊全是數位和未決事項,它們時時刻刻的提醒我還有如山的工作要做,我連哭的時間都沒有。和我一起進公司的很多同事一開始都適應不了如此大強度的工作,我們都才剛剛二十出頭而已,卻要開始對一個上市專案的數字負責。SENIOR 們更可憐,每天早上三點鐘我們已經回家了,SENIOR 們才能開始審閱我們一天的工作。我在洗手間經常聽到同事哭的聲音,我知道是她們的壓力太大了,因為我實在受不了了也會躲在洗手間裏哭一下,之後擦幹眼淚繼續戰鬥。有一次我在公司和一個 SENIOR彙報工作,突然坐在身後的另一個專案的 SENIOR 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號啕大哭,我們都默默聽著,有人遞紙巾給她,有人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卻沒有人去勸她,因為我們都知道,她只是想發洩一下,哭過之後仍舊有很多工作要做。每每我跟別人說起我的工作有多辛苦,似乎別人都不是很理解,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我們所經歷的生活。

難以忘記的兩次「崩潰」

第一年工作的時候,有兩次幾欲崩潰的經歷。一次是做一個小項目,出差出了一個月,早上跟客戶一起8點鐘上班,晚上加班到淩晨四點,一天只睡三個小時。就在專案最後期間,SENIOR 和同我一起工作的另一個同事都病倒了,我必須要負責把這個項目的內部往來對平,這是我以前從未做過的東西,然而殘酷的現實是,我只有三天的時間,因為三天之後我必須去瀋陽參加另外一個專案的工作。在安達信,沒有人找藉口做不完也沒有人會接受你做不完的理由,因為工作是自己的,別人沒辦法幫你。在去瀋陽的前一天,我熬了一個通宵大哭著完成了我的工作,回家取了爸媽幫我收拾的行李第二天一早直奔機場。第二次崩潰是因為做一個大項目長時間的工作,沒有周日沒有任何假期,沒有約會也沒有飯局,我真的受不了了。一天晚上12點多,在複印客戶資料的時候,我緊緊盯著影印機上附帶的巨大的自動訂書器想:如果我現在把手指伸進去,我明天就能休病假了。我足足在影印機前駐足了十分鐘考慮自己是否要這麼做,但是我看了看坐在遠處的同事,每一個人都神情嚴肅的在忙忙碌碌,我突然覺得我必須要背負起我的工作和責任,因為我們是一個需要 Team work 精神的團體。我想,之所以當時沒有一個人謊稱自己發燒或者感冒不來上班也許就是因為同事間的工作精神在互相感染,我們知道只有互相團結才能不漏掉任何環節的完成一個項目。責任,是我在安達信學到的第一節課。

這種生活是殘忍的,我們在加速折舊自己的青春。我的一個同事曾經坐在我的對面,有段時間他覺得肚子疼,但是因為項目很緊所以疼了很久還沒有去醫院看病,直到有天疼得不行了才去醫院做了檢查,是直腸癌的晚期。那個同事和我一般大,通過了CPA 考試,GMAT 的成績很好,但是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同時這種生活也有著它無形的價值,我開始不懼怕面對壓力,我開始自信的認為我可以 handle 各種各樣的客戶,沒有人可以質詢我的工作能力和承壓能力,就像我們在深圳培訓時常放的那首歌一樣「SimplytheBest」。另外因為我們需要做英文的工作底稿,所以我的「英文交流」再也不會是「LOW」。其實那時生活很簡單,我們只需要工作就好了,同事之間的關係很單純,沒有誰會耍交際手腕或者想著法兒的套老闆歡心,因為我們真的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安達信的等級觀念很嚴厲,比我早來一年的人都是我的上司,而且在安達信一年的工作經驗足以讓初到者驚歎,問問題的時候要先備課,不可以想也不想就去問,可以問「能不能這樣做」而不能問「我該怎麼做」。

付出與回報

這種生活真正的價值是從我開始接觸 BA 開始的。BA 是 BusinessAudit 的簡稱,是安達信推行的前銳的審計觀念,其核心是客戶的內控風險。我們開始不拘泥於財務數字,而涉足至企業的各個領域。瀋陽的一家客戶是我所作的第一個BA方法審計的公司。那時我已經是一個第二年的員工,我們稱為「ESA」,意為「ExperiencedStaff」。因為公司裏 SENIOR 奇缺,很多 SENIOR 因為工作太累或者其他原因另謀他職或者出國念書了。於是我帶著一個第一年的同事做這個專案的前期工作。白天,我們花十個小時的時間走訪客戶的採購部、銷售部、市場部、設備部和車間,同各個方面的負責人談話,瞭解企業如何運作,瞭解企業的採購流程、銷售流程、生產流程和費用流程,說得口乾舌燥,晚上回到酒店我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了。晚上,我們需要把所有的流程用英文從頭到尾描述一遍並且畫出流程圖,一個流程往往我們要從晚上八點鐘寫到早上五點鐘,然後第二天八點又開始問另一個流程。一個星期下來,看著我和同事寫的長達五十頁的流程報告,除了滿心的成就感以外就是滿身的疲憊倦意。

一年的 BA 磨煉,我逐漸開始善於和各種各樣的人進行交流,以前和客戶瞭解情況時我總是怕客戶把我當小孩子或者嫌我反應慢,因此我會很緊張。可是現在,我充滿自信的坐在客戶的對面絕對相信我可以理解客戶所講的一切,並且快速的從腦子中找出流程中不合理的地方繼續追問。我不知道後來的安然事件是不是和安達信推行了BA有關,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BA對於個人而言是極大的挑戰和鍛煉,我們不再是單純的財務審計而是更多的向諮詢靠攏,對各個行業也都有了系統的瞭解。我早就已經忘記了當初對自己「只在這裏工作兩年」的承諾,我開始喜歡安達信乾淨的同事關係和激進的工作方式。我不常和朋友抱怨自己的工作辛苦,因為他們總是會說:「你掙得多呀。」以前在安達信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不配比,然而現在到了普華永道才發現,原來安達信給的福利真的很好。我們每年都會長工資,長的比例在 40% 左右有時會更高。和其他四大不同的是,我們有加班費,一個 SENIOR 一個週末兩天的加班費就可以高達四千元錢。然而其他「四大」的SENIOR 是沒有加班費的。但是在安達信,沒有人是為了加班費而加班,因為我們寧願多出幾個小時來補充睡眠。

再見,我的安達信

就這樣,我像個機器人一樣在安達信工作了三年,參加了公司在馬來西亞的 Kinabalu 組織的 SENIOR 的培訓後,我成為一個 SENIOR,一切平靜直到安然事件的爆發。美國司法部宣佈正式起訴安達信休斯頓公司的時候,安達信在瞬間分崩離析,全球八萬五千員工分別合併到了其他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只留了一個在瑞士的總部準備接受巨額的賠款和司法起訴。中國地區和普華永道合併了。

一切只是在瞬間的事,因為我們之前根本無暇顧及美國的安達信出了什麼狀況,我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間「百年老店」抵抗外來壓力的能力,然而一個金融巨人在自己營造的帝國裏轟然倒塌。

那一天,我們仍舊在工作,因為我們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完,我們一邊看 CNN 的報導一邊馬不停蹄的把手中的MEMO寫完,心中的遺憾和傷感只有在偶爾抬頭剛好看到同事的眼神時才會釋放出來。是呀,我曾經的夢想,我的安達信在瞬間灰飛煙滅。併到普華永道的時候,我已經是第二年的 SENIOR 了。生活基本沒有改變,我以前做過的大多數項目為了方便客戶也都轉給普華永道去做,所以還是我的項目,我們仍舊是每天走出國貿的最後一批人。上了國貿樓下排隊的計程車,計程車司機仍舊會盯著我們的 IBM 電腦問:「又是安達信的吧?」

安達信雖然不存在了,但是在安達信學到的東西卻會伴隨我一生。我不怕客戶再說我是小孩子,因為我四年的實際工作時間可能是他十年的時間加總。到了普華永道之後我們在努力學習普華永道的審計方法,普華畢竟是全球五大之首,相信這樣一家公司一定也有和在安達信一樣珍貴的公司資源和企業文化。以前安達信的人也絲毫沒有感到過合併的壓力,因為你不得不承認,實力才是較量的最終武器,唯一改變的,只是我們已經不再叫安達信。

我現在生活依舊如前,去年的七月份,我趕上了中外運海外上市的項目,剛剛清閒了幾個月的我又開始每天工作到淩晨四五點鐘。有次 48 小時沒有睡覺,從前一天早上十點工作到後天的早上十點。回到家看著鏡子裏脫了相的自己,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這個項目讓我面對了選擇這個職業後的第三次崩潰。現在,我又在做另一個一大堆問題的企業的年度審計,隨時面臨著摩根斯坦利的調閱。就這樣,我依舊延續著以前的生活,加班睡覺然後睡覺加班,絕大部分時間和同事在一起,保持單純的同事關係和激進而且努力的工作精神。

只是,沒有了安達信。

2006年8月6日

Firm 裏也有狠角色

其實很不喜歡討論在工作中碰到哪些自己不喜歡的人,原因有兩個:

第一個是因為,我一直覺得,只會抱怨自己的上司或老闆,卻不採取任何行動的人,自己一定或多或少也有些問題;而這些問題實際上不會像自己說的那麼單純。

第二個原因是,我一直都在 accounting firm裡工作。很多從 firm 跳到其他公司工作的人都覺得,事務所裡環境單純、沒有辦公室政治,因而認為我們這些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所談論自己在 firm 裏碰到的爛人,在別的公司連小角色都談不上。

對於後面這一點,我一直很不認同。首先我要說明,我同意在事務所裡很少有 politics 的問題;因為事務所的工作量比一般的產業要多,能待在事務所裏的人,自己必須有相當的能力,單靠辦公室政治想要生存是不太可能的;另一方面,我們多半得花上許多的時間把工作處理完,能花在 politics 的時間也不算太多。

但是,沒有辦公室政治,可不表示事務所裡沒有什麼惹人厭的人。

嚴格來說,firm 裡面這些討人厭的人,應該叫做「怪人」。這些人也許不太懂 politics、脾氣古怪,得罪了一堆同事和屬下,老闆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人的爛脾氣,但她們還是在 firm 裡面生存的很好,因為她們有足夠的能力替老闆解決專業上的問題。

所以今天我打算來介紹一下這位今年新認識的狠角色: Miss Y。

其實之前去 Kuala Lumpur 上課時就有碰到 Y,不過那時候對她認識不深。那時她總是笑瞇瞇的說著話。我的本性沒辦法輕易相信別人,所以也沒有和她深談。但她雖然總是一張笑臉,我還是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人說話虛虛實實,似乎有些玄機。

回來以後,我才發現 Miss Y 其實是我到這個新部門的主管。但我對這件事情也沒有放在心上。過了一個月,A 老闆要我根據我們在 Kuala Lumpur 上課的內容,準備在 Taiwan 使用的訓練教材。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另外一方面為了表示尊重我的主管,我向 Miss Y 請教要如何準備,並告訴她我打算參考去年的教材來修改…

「其實我不太認識你ㄝ!不過聽 H 老闆和 A 老闆說你很聰明,你自己一定知道要怎麼做的啊!」

「我這個人都是看人說話的。我希望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能夠發揮自己的創意,所以我通常也不會說得太多…」

Miss Y 繼續說:「我只能跟你說,你要從使用者,也就是 auditor 的角度來出發,做出來的 slide 要讓她們容易瞭解…」

我越聽越糊塗。於是我只好接著問她可不可以參考去年的 slide 來修改。

我覺得不太好ㄝ。不過你自己再研究一下,從 auditor 的角度來想想看吧!你以前也是個 auditor 啊!」

於是我得到了一個完全不知所云,讓人更不知如何是好的回答。在此情況下,我只好使用去年的材料,加上今年新的修訂,完成第一個版本。

一個星期以後,A 老闆要我約 Miss Y 一起開個會,看看我準備的情況。我的 slide 才一打上去,Miss Y 就說話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用去年的材料嗎?我其實很不想說,但去年 E 經理做的東西是錯的!完全和 head office 的規定不同!去年 E 經理還為了這個跟我吵了很久,還一直以為她才是對的!」

「J(我的名字),我不是叫你要從 auditor 的角度來想嗎?你覺得這樣 auditor 看的懂嗎?」

「A 老闆,這個我有和 J 說過,不能照著去年的材料做!!」

Miss Y 是有在我提到要參考去年的材料時,含糊地說「我覺得不太好」,要我自己研究看看,但又沒說原因是什麼。所以現在我也不能直接在老闆面前反駁她,因為她確實曾經含糊、微弱的表示反對。

另外一方面,第一次去「請教」她,就被她扣上了一個大帽子:「要從 auditor 的角度來出發」,現在不論她要鬥我什麼,只要把這頂帽子搬出來,說她有提示過我,我都難以回應。天知道是我做 auditor 的時間久,還是她做 auditor 的時間久,居然被人扣上這樣的帽子。

只能說自己太天真了。